这样轻柔的问话，传入倾城的耳中，却是平地惊雷般的响动。她有些愕然地咬住唇片，神情紧张，似乎在思忖该怎么回答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不想说，我不会多问。”良久，见她缄默不语，陆昭言如是道。

    倾城深吸口气，那素冷的空气沁入鼻息，顿时让她的头脑冷静下来。她一边缓缓向前走着，一边低声道：“陆大哥，有些话，注定要埋藏在心底一辈子。请恕倾城不能开口。”

    陆昭言点点头，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紫亿城中，素来有侍卫宫女不可接触过密的规矩，避讳于此，倾城与陆昭言很快告别，分头离去。

    回到玉芙宫中已是亥时三刻，本以为阖宫都已安睡，不料芳汀阁的寝殿里，灯却还是亮的。带着满心疑惑，倾城轻声轻脚地走进去，发现玉才人正靠在软枕上出神，似乎在思考什么。听到她的声音，玉才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，抬了抬眸子。

    “这么晚去哪里了？”

    倾城走上前去，用簪子挑动烛火，道：“姐姐还记得我从前提起那个叫墨儿的宫女吗？”

    玉才人颔首：“怎会不记得？那小宫女一心往上爬，不过也亏得她有这个心思，才成全了我们姐妹二人，否则，只怕这会儿，父亲还在受牢狱之灾。”说着，她凝视倾城，眼中带着疑问，“你去看她了？”

    其实，只看倾城满身的夜露就知她来去匆匆。倾城点点头，缓缓道：“后宫之中，难得遇上个知心的姐妹……”

    “——知道你珍惜情谊！但是这么快，你就忘了玉竹的事情了吗？！”玉才人急急打断她，语气中含了几分怒意。毕竟，玉竹背叛之事风波未息，如今又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墨儿，换成是谁，也都会有十足的危机感。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并非碌碌之辈，但在感情上，她却总是不能快刀斩乱麻。这在后宫之中，是万万不能存留的大忌！

    倾城不是不记得玉竹的背叛，但说到底，她的心里却还是存留着一丝希望的——这后宫之中，并非人人可怖，危机陷害里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残存的温暖。一如当初面对素不相识的她，陆昭言毅然选择了挺身而出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。”倾城深吸口气，许久，望住玉才人，她缓缓道，“但是，我也想忘记。”

    玉才人默然，想了想，她终究咽下胸口的那一抹怨气，语气和缓道：“倾城，从小，你就单纯善良，即便遇到陷害自己的人，也不过是防备，从未起过害人之心。但是现在，你要清楚，这里不是家！而是紫亿城！这里，有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，只待你稍一松懈，就扑上来如野兽一般咬断你的喉咙！”

    她蹙紧了眉头，急促的语气使得她微微呛咳两声。

    “墨儿虽然年岁小，但毕竟来路不明。更何况，她是广陵宫的人。影嫔素来视我为死对头，若是她将墨儿视为眼线，安插在你身边。到时，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，只怕将来，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！”

    听着姐姐字字锥心的肺腑箴言，倾城只觉得浑身冷意涔涔。但是，姐姐的担心不无道理，从前的玉竹，她已经错看，险些累得自己被打入浣衣局。如今，即便是再单纯无害的墨儿，她也该慎之又慎，不可交心。